攤販蹲在她身前，咬牙切齒，“小崽子，繼續動啊，指望着你那廢物爹媽過來救你啊？沒門兒——”他笑了兩聲，聲音嘶啞。

　　宋辰悅痛得說不出話，她無力地搖着頭，臉上滿是冷汗。那攤販來回踱步，粘膩的目光緊緊沾在她身上，他又“呵呵”一笑，“看看，多好看的小姑娘，跟朵花兒一樣，一看就是用錢養出來的，跟我們這些窮人的賤命就是不一樣哈。”

　　宋辰悅透過頭發間的縫隙冷眼瞥他，并不做聲。

　　他随意坐在旁邊布滿灰塵的箱子上，布滿粗粝紋路的手掌拂過箱上粗糙的紋理。他伸手，将沾滿灰塵的手掌面向她，“看看，這就是我們的手，整天沒個幹淨，哪兒像你們。手上怕是都沒粘過灰吧。”

　　“我女兒，雖然活的沒你們精細，但也是個挺好的小姑娘。她喜歡跳舞，那我就砸鍋賣鐵地供她學。你知道嗎，我女兒跳舞的樣子，真的很好看，比你們這些嬌生慣養的小姐漂亮多了。”那攤販仰着頭，似是在回憶，陰鸷的臉上難得顯出一些溫情。

　　“後來呢？後來她就飛走啦，就像這把灰一樣。”他一歪頭，把手中的灰塵揚盡，看着它們在陽光下自由地飛舞。

　　攤販紅了眼，面部肌肉止不住地抽搐，顯得猙獰又可怖。“憑什麼？就因為撞人的是你們大公司的大領導？！活該窮人的命賤是嗎——哈哈，憑他媽的什麼啊！？”

　　黑貓似是受了驚，輕巧地從他懷裡跳下，悠步踱至軟到在地上的宋辰悅面前，澄黃的眼珠靜靜地看着她，緘默無聲。

　　攤販似是突然被驚醒，他跳下箱子，過來将黑貓撈走。他冷眼看着宋辰悅，搖了搖頭。

　　“算了，跟你說這些也沒用。你也是個可憐人，要怪，就怪你沒投個好胎，托生到了陸家。”

　　他抱着貓輕聲哄着出去了，宋辰悅隐約聽到兩句“梅梅乖”之類的哄聲。

　　她閉上眼，覺得一切都瘋了。

　　那攤販似是出去後給什麼人打了電話，宋辰悅猜是他的同夥或者接頭人。他煩躁的吼聲傳來，“我說了快把她過來弄走！那男的和女的已經往那邊兒去了，你慫個卵蛋！這小的再擱我這兒待着我直接把她弄死你聽到沒？！”伴随着的還有黑貓的幾聲意義不明的叫聲。

　　宋辰悅側耳聽着，外面一陣輕微的騷亂後傳來一聲“咔哒”的開門聲。随即是一陣急促的腳步向這邊走來。她擡頭去看，隻看見一雙粗糙的帆布鞋，随即眼前被蒙上了一層黑暗，這人往她頭上套了個什麼東西。

　　宋辰悅感覺到自己被扛起向屋外移動，似乎是被移入了一個密閉的空間，大概是交通工具一類的。

　　這人動作極為粗糙，宋辰悅本就帶傷的身體被硌得七葷八素，被轉移到車上後整個人蜷縮着，臉皺成一團。

　　黑暗，又是黑暗，無窮無盡的黑暗。滿是黑色的浪潮洶湧而上，狠狠地将她砸進黑不見底的深海。窒息，無法擺脫的窒息感，恍惚間宋辰悅想起了那次溺水的感覺，她是真的很讨厭水。那時候，是誰破開重重阻礙，将她從水中帶出的來着？

　　她迷迷糊糊地想，啊，對，是他。是那個自稱“爸爸”的男人，是那個在她被欺負是會替她出頭，想盡辦法讨她開心的，爸爸。